“野猪”（Wilde Sau）的故事

1943年中，如火如荼的二战已经进行了三年多了。为了实现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部队司令官哈里斯爵士将军摧毁对方战争意志的努力，一批又一批的英国轰炸机在每天晚上离开英国基地，由盎克鲁-撒克逊民族最优秀的男儿们驾驶，为着他们理想中的“早日结束战争”、“摧毁恶魔的家园”而奋斗。同时，在“保卫你家人的幸福”、“给孩子们一个平安的睡眠”的口号鼓舞下，年轻的德国空军飞行员们在夜空中严阵以待。嗜血的战争之神欣赏着这幕活剧……


夜空中出击的RAF“兰开斯特”式轰炸机

夜间的空战更像是一场电子战，双方的雷达和电子干扰、导航措施成为对阵的双方。在夜间战斗机导引和指挥系统（组成的夜间战斗机防线以夜间战斗机部队总监的名字命名为“卡姆胡贝尔防线”，战斗机引导系统区域命名为“Himmelbett”）的配合下，德军的夜间战斗机联队装备的Bf110和Ju88等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一度使英国皇家空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就象战争中经常体现的那样，占据优势的一方是经常变化的。当英国皇家空军在43年中期成功地运用电子反制措施破坏了德国空军的夜间战斗机导引和指挥系统之后（称为“谷糠”反制措施，主要是大量抛掷金属箔条，形成假目标），德国科学家们一时拿不出相应的进一步应对方法。同时哈里斯中将的科学家们提供了“骏马”空中定位系统、“双簧管”轰炸机导引系统、H2S地面雷达影像系统这三大法宝，使轰炸机群能密集编队、连续准确地通过目标上空，大大缩短了在危险空域的逗留时间。装备“蚊式”快速轰炸机或“兰开斯特”式轰炸机、由最有经验的志愿飞行员中挑选出来的“向导分队”能迅速为后续机群指示目标，大大提高战斗（屠杀）效率。



装备“蚊式”快速轰炸机的“向导分队”投下了主要起指示作用的燃烧弹，后续的轰炸机群将会进一步扩大这场“火风暴”。“向导分队”是德军最优先格杀对象，十分危险，几乎没有人能执行完50次任务，但皇家空军却永远不会短缺志愿者……

在不利的情况下，一位来自于轰炸机部队的年轻而有经验的飞行员——赫尔曼少校提出了一种新的作战方法。这位少校在英国、马耳他和北极地区执行过超过300次以上的轰炸任务。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对方轰炸机部队的优点和战术，并计划利用对方的优势来对付他们自己。他发现既然不能破坏英军的无线电导航系统，那么在可能的目标城市进行灯火管制和设立禁飞区以利于高射炮部队作战其实都是不恰当的。相反，城市应该点起所有的灯光，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照亮天空，协助战斗机和高射炮部队在夜空中发现和消灭敌人。他曾经在被轰炸的城市上空见到过被探照灯照到的英军轰炸机，有时一架飞机甚至会被连续照到几分钟。他认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不可靠和精度差的高射炮火上，还不如设置一个没有高炮炮火的区域以便于战斗机的拦截。当然这些战斗机不能是那些Bf110及Ju88等平稳的飞行及火力平台，必须采用与白天空战一样的单发快速轻型战斗机。这些Me 109-G及FW 190A可以在地面引导下接近敌军的空袭区域，然后利用地面灯光和空袭中燃烧的地面建筑火光甚至干脆是投掷下的照明弹来发现和攻击敌机。



“野猪”之父赫尔曼少校

要用这个新主意来代替过去的作战方法，赫尔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他的老友鲍姆巴赫Werner Baumbach少校的帮助下，他在1943年6月27日面见了空军总司令、帝国元帅戈林。正苦于无法应对夜间空战形势的“大肥猪”立刻下令成立一个拥有10架Fw190和Me109战斗机的试验中队，。该中队所有的飞机都配备了300升的可抛弃副油箱，可以保持至少两个小时的空中巡航能力。这点对于航程较短的小型飞机是非常重要的，它们可以滞空较长时间以便找到并消灭英军轰炸机。



JG300第6中队塞斯军士Hannes Theiss的Fw 190A8，带有300升副油箱。1944年秋季
1943年7月27日，赫尔曼少校在鲁尔上空6500米处设置的无高炮火力区域率队等待敌机来临。但英军机群的目标不是鲁尔而是科隆！于是他带着截击机群迅速赶往那个地区，可地面高射炮部队对此却全然不知，只知道射击天空中的所有活动目标。他们冒着自己人的炮火向英军发起攻击，战术很简单：单机独立行动，任何被照亮的轰炸机就是目标，逼近后全力开火，一定要击落它。第一次此类战术的尝试很成功：击落了12架英国轰炸机，而10架战斗机中只损失了1架。戈林立刻下令成立一个专门的联队来遂行这个新战法，而且很快这种在夜空中乱撞的恐怖手段被称为了“野猪”。第一个“野猪”联队就是JG300（第300战斗机联队），联队长由赫尔曼本人担任。




“野猪”联队（JG300）徽记

7月底，冯·罗森伯格von Lossberg上校，一位前轰炸机部队飞行员，现空军技术部门负责人，提出了一个进一步的方案：夜间战斗机必须追逐对方的轰炸机，而不必顾及以前战斗机必须在各自引导系统区域（“Himmelbett”）内作战的规定。一旦接近敌机群，就可以自由选择目标加以攻击。43年7月31日，该方案在一个由米尔契Milch、卡姆胡贝尔Kammhuber、魏斯Weise、加兰德Galland和斯崔伯Streib参加的空军高层会议上得到了批准。同时还作出了加强赫尔曼的JG300的决定（一个有趣的例子：由于飞机不足，JG300一开始使用了昼间作战部队如JG3、JG11等的战斗机。这些部队白天作战、夜间飞机交由JG300的飞行员驾驶进行“野猪”作战，也就是“歇人不歇马”）。在汉堡毁于英军大空袭引起的火风暴的当夜（城市中形成了高达4000米的炽热火柱，几万民众死亡，具有750年历史的名城毁于一旦），戈林给赫尔曼去电话，提到：“德国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不过对于德国的主要城市来说，即使是“野猪”这样疯狂的行动也已经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了。



德国夜间战斗机指挥中心，位于荷兰的乌德勒支

在汉堡的“风暴之夜”，12架“野猪”联队的战斗机击落了许多轰炸机。但许多战斗机（一说有700架以上）连战斗机会都没捞着。“野猪”部队第一次大规模投入战斗是在1943年8月17日到18日晚上，大约20架英国“蚊式”轰炸机出现在柏林上空，似乎是袭击首都的先兆。等到德国人发现了英军真正的目标——军事研究中心、秘密武器基地佩内明德时，许多已经起飞的战斗机已经缺乏燃油了。第一个到达佩内明德上空的是艾赫Walther Ehle少校的分队，他们是从比利时的圣托德St. Trond起飞的。18日凌晨1:35第一架英军的“兰开斯特”式轰炸机被击落，这是当夜40架被击落飞机的开端，英军还有32架飞机受到了不能修复的重伤。1943年8月23日到24日晚上，在对付英军对柏林的空袭中，“野猪”联队击落了56架皇家空军的轰炸机和夜间战斗机。9月1日晚，他们在柏林附近又击落了47架皇家空军的飞机，三天以后又打下了26架。赫尔曼受命组织一个完整的歼击航空兵师（第30战斗机师），由三个“野猪”联队（JG300/JG301/JG302）组成，以粉碎英军的夜间轰炸。但残酷的冬季很快来临了。缺乏有经验的飞行员和恶劣的天气加在一起，使“野猪”行动遇到了很大困难。



“野猪”的牺牲品——坠毁在比利时的英军“兰开斯特”式轰炸机

英军随之改进了战术，使用更好的导航措施，使目视确认目标成为多余，也就是说它们可以完全依靠盲目投弹，这样暴露的几率要小一些。赫尔曼随后安排探照灯照射云层、甚至投下照明弹或小型炸弹，从下方照亮英军轰炸机的轮廓，以便使飞行在较高高度的德国战斗机发现攻击目标。

但“野猪”部队最大的敌人还是恶劣的天气，由于这个原因造成的损失要比战斗损失还大！只有非常有经验的飞行员才能在多雾的德国冬天完成跑道上的夜间起降。但不幸的是新手们经常在空中找不到回家的路途或是在起降时发生事故。赫尔曼要求抽调更多的飞行学校教员，但遭到了战斗机部队总监加兰德将军的坚决反对，“小胡子”认为这会毁了德国空军，这也是他称赫尔曼是“战争中第二号最大的罪犯”的原因之一。当新研制的利希施泰因LichtensteinSN2机载雷达成功配备传统夜间战斗机部队的Bf110和Ju88等机型，以及德军在二战中最好的活塞式发动机夜间战斗机——亨克尔He219“乌胡Uhu式”(Uhu意为“猫头鹰”）的投入使用，使这种风险极大的“野猪”战术不再必要。第30战斗机师被解散，各联队投入到昼间作战中去。赫尔曼获得了佩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和上校军衔，以及帝国领空防御总监的职位。他最后在战争快要结束时落入了苏联人手里，十年后才回到德国，是被苏联扣押时间最长的飞行员之一。
野猪”作战的时间并不长，JG300/301/302联队的夜间战绩也不能算高（占夜间击落总数的5%。而老牌的NJG1要占到29%，达2173架）。但它反映了一种迫于战争压力的无奈，当战争的恐怖降临到始作俑者身上的时候，不能不联想到历史的讽刺……




一架返航的“兰开斯特”式轰炸机，高处是美国空军的B-17“空中堡垒”式重轰炸机群。它们结合在一起，象征着德国毁灭的命运：“上帝的怒火不分昼夜地燃烧着……”

后记：

这篇文章拖了好久，最近令我分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感谢cliff、斯图卡、sspanzer等兄弟给我的鼓励，以及Lily朋友文章的启发（顺便说一句，老C一直以为Wilde Sau是一个地名^o^）。今天在“莉莉·玛莲”的歌声中完成了它，但总觉得还想加些什么，希望大家不认为我是画蛇添足吧：



巴扎尔戈特Ian Bazalgette少校，加拿大人，英国皇家空军635中队

上图所示的这位少校在1944年8月的一次出击中，所乘坐的“兰开斯特”式轰炸机遭到严重损坏。身为机长的他在三台发动机停止运行、机身着火的情况下下令跳伞弃机，但由于机上有两位重伤的乘员无法跳伞，他命令无线电手在离开飞机前将他本人的安全带系紧，他要冒险实施迫降以拯救那两人的生命。他尽了所有的努力来操纵这团几乎已经成为大火球的物体，但最终没有发生奇迹，机上的三人均在飞机坠地时死亡。他被追授英国最高荣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英国皇家空军635中队的合影，战争结束时幸存者不到一半



德国空军上等兵迈耶霍夫，JG300第6中队

阿尔弗雷德·迈耶霍夫Alfred Mayerhofer，一张稚嫩的脸给我很深的印象。1924年12月25日圣诞节出生，1944年8月8日在莱茵上空的空战中阵亡，不满二十岁。想必他也是为了保卫祖国和家乡而战斗的吧。战争，就是让一些好人送命的无聊游戏吗？

这是一张使我震撼的照片，它出现在一个描述二战德军空军的网页上。在谈及了英德双方在欧洲上空的夜战中表现出来的英勇及无畏精神之后，这里的注释是：“愿英国和德国永远只爆发这样的战争……”



1966年世界杯决赛（英国VS德国），英国伦敦温布利大球场。红衣的英国队前锋赫斯特正在射门